瞳孔裡白虎 自慰,天國的倒影
1
「氣象局發佈海上颱風警報。」
電視正播出今天的天氣預報。衛星雲圖上有一個颱風的影像開始逐漸成型。氣象預報用紅色的圈圈標記著颱風的位置。
電腦螢幕的旁邊放著這次去旅行的像片,隨手一翻,适值翻到在那個國家公園的丛林裡所拍的像片。是那個時候隨手照下的風景照,沒什麼特別的。我從一箱像裝垃圾的紙箱裡找出一個滿是灰塵的相框,想要把它框起來,然後擺在我的桌上。
那個相框蓝本放的像片是在國小四年級時的全班合照,像片洗出來的時候,适值爸媽從去旅遊回來,送給我一個相框,那時候,我就把剛洗好的像片給放了進去,隨著我與相片中的那個我年紀越來越遠,那個相框的灰塵也越來越多,最終被我送進一個專門擺放雜物的箱子裡,隨時有可能會被我哪天心血來潮,就把它們全部一塊丟了。
我的眼睛不經意地看到像片裡前排的一個女孩,我想起她了,她即是那個每個學校每個班上皆會有的一個功課好、長得又漂亮,然後會有许多东说念主喜歡她,像公主那樣的小女孩。
印象中有一次,那天是這位「公主」的诞辰,她邀請了许多东说念主去她家開诞辰會,而我亦然受邀請參加的其中之一,一放學我們一瞥十多個东说念主,就跟著她回到她家去。其實現在對於那個時候的記憶,皆已經差未几依稀光了,猶如因長年漏水而斑駁的牆面。
那張像片已經有點泛黃,像片裡的东说念主,皆似乎已經離我遠去。那張像片是一把芒刃,劃開了現在和過去的我。我對於小時後的事情,能夠記得的實在是少之又少。而在我的記憶裡,大多仅仅斷裂式的畫面,如像片一般,费劲實體。
當我在整理房間的時候,從佈滿灰塵的雜物堆中,翻到一些舊東西,相片、诞辰卡片、去旅遊的紀念品之類的…,它們的存在就像我身體裡的一個開關,不防御啟動了,就會像機關一樣,一層接一層,連鎖反應下去。
房間像是被小偷拜訪過了一般,一派凌亂,悉数的東西皆洒落在地上,我從沙發上清算出一小塊空位,洩了氣的氣球一般坐了下去。我提起我的手機,搜尋著裡面的電話簿,像是無聊時轉電視那般,漫無经营地,一直按著「下、下、下…」
我想起了那在柏林的夜晚,简直個寂寞的城市。
我坐在窗戶邊看著太陽已經西下的太空,每個城市入夜後的太空,皆有著一樣寂寞的氣味。看著入了夜之後,總是看不見星星的太空,發呆。我提起電話,撥了玲的號碼,直到聽見一個忽视的女聲,我才切斷電話,接著點一根菸。
看著牆上還掛著的客岁的月曆,有時候经常會有一種時空錯置的感覺,一覺醒來,经常會斯须忘了今天是哪年哪月,望望手機上的日历,才又冉冉恢復記憶。現在距離玲死的時候,已經過了兩年,我手機裡的電話簿一直沒有變,经常還是會下意識地撥出她往日用的號碼。
直到玲死後,我才發現,我竟然沒有任何一張她的像片,或是跟她的合照,她的長相在我的腦海裡已經開始隨著時間漸漸依稀,我無力进攻她的影像在我的腦海裡開始被侵蝕,只可一直不斷用我的想像力去修復,試圖修復到有如玲就坐在我身邊一樣,那樣的浮现,沒有雜訊。但是,我每次的修復皆是失敗的。
玲留給我的,唯独那封簡訊。
「這個寰宇上,真的有天国嗎?」
2
「你深信有天主嗎?」
下昼,騎著腳踏車的兩個外國东说念主在路邊停驻來,用還算標準的國語問我,看起來即是一副要向我傳教似的,我一直以來就很討厭什麼神愛众东说念主之類的論調。也許是经常不错在山區说念路旁的電線桿上,貼著的什麼天國近了或是南無阿彌陀佛之類讓我頭開始难熬的標語給我的印象,是以一直對這些宗教性的東西反感。
其中看起來眼睛比較大分不出是歐洲哪國东说念主的白东说念主遞給我一張像是傳單的東西。我接過傳單,我想當他在跟我講話的時候,我的颜料應該格外僵硬吧!因為我一直盯著他的鼻子看,想說為什麼外國东说念主的鼻子皆這麼高啊的問題,我只記得他的嘴巴一直在動著,但是聲音卻一點也沒有進到我的耳朵裡,當他的嘴停了下來之後,我看也沒看就把那張傳單揉成一團給丟了。接著頭也不回得走進一旁的便利商店。
和玲的相遇是在我租的公寓的樓下,她是新搬入的房客。那寰宇午,我下樓去買菸,看到她一個东说念主要搬兩大箱的行李上樓,搬得很吃力的樣子,我就問她。
「需要幫忙嗎?」
「好啊!」玲很乾脆的修起,只拿了一箱小的箱子說「我住三樓B座,那個就麻煩你囉!」玲笑笑地說著。
留住我一個东说念主拿著一包菸站在樓下,想著要怎麼把這一大箱跟雪柜一樣大的产品搬上去。
我好破坏易把她的行李皆搬到她家以後,一打開門發現玲已經開著冷氣喝著冰水,還臉對著開到最大的電風扇吹著,然後自言自語的說「啊~好涼喔!」看到我進來連頭也沒轉過來,說「啊、東西放那邊就不错了,謝你啦!」然後用手比了比房間的一個旯旮。
「賤东说念主」是我第一時間腦袋裡冒出的詞彙。
在走出她房門的那刹那間,忽然覺得我方好像不错體會那種被白嫖的感覺,也許沒有那麼嚴重,但是總覺得在情势上有點類似的感覺。我一邊吃著已經泡爛了的泡麵,一邊這麼想著。到了晚上约略五、六點的時候,斯须有东说念主敲我的房門。
「誰啊?」我坐在椅子上大聲問。
「是我,你剛剛幫我搬产品那個。」我起身去開門,玲就站在我房門口,穿著白T和小短褲及拖鞋。
「剛剛謝謝你幫我搬家,嗯…但是我沒什麼東西不错當作禮物送給你,這就當作我一點小兴致…」說完,她拿出一小包面紙給我,我一看到就愣住了,想說這什麼送這什麼鬼東西啊,不免也太沒有誠意了吧,要不是看妳長得比較可愛,我才懶得裡妳咧。現在竟然送一包廣告面紙給我,這比什麼皆不送我還令东说念主生氣。
「沒什麼,仅仅舉手之勞良友。」
喔,我简直個虛偽的东说念主,我竟然昧著良心說出這種話來,連我我方皆瞧不起我我方。
接過衛生紙翻過來一看,上头寫著斗大的數字,约略是電話號碼之類的數字吧,布景的圖案是一個像是色情小廣告的清涼照,我還來不足反應。她又說。
「你來店裡找我,不错給你打折唷!」玲邊說還邊對我比了個V的手勢,我被玲搞得一頭霧水。
「這算是…特種行業嗎?」我問她。
「喔喔~你要這麼說亦然不错啦,但是我們跟其他的东说念主比較不一樣喔,我們是會因應来宾的喜好作調整的喔,我們還不错讓来宾選擇服裝啦、或是地點之類的,最近很流行修女服喔!有興趣不错試試喔!」她活泼無邪的笑貌說著這些話的時候,就好像鄙人午茶店的女店員說「我們店的蛋糕皆很好意思味喔,皆是純手行状念的,再搭配我們的紅茶或咖啡也很不錯,有興趣不错試試喔!」那種感覺。
「嗯…真的…不错打折喔?」一時之間我不知说念該接什麼話,沒經過大腦想考,本能地脫口而出這一句話。
「嗯,真的啦,不會騙你的,情势好的話說不定還不收你錢唷。」玲笑笑的說,「那先這樣,我要去上班了,掰掰!」然後對我揮了揮手,我頓了一下,反射性地也跟她揮了揮手。
「喔、掰掰。」我還在想說是不是應該要問她說那一般是收几许錢呢,但是一猜想銀行戶頭裡只剩下那些沒有辦法從支款機領出來的數字,想說還是算了吧。
玲轉身走下樓梯。我站在門口看著玲走下樓梯的背影,真搞不懂她腦子裡在想什麼。
我關上房門,回到房間裡看著桌上擺著空缺的履歷表,我坐在椅子上仅仅一直看著那張空缺的履歷表發呆。
兩天前,母親打電話給我說表哥要結婚了,叫我要記获取去參加他們的婚禮。那個表哥也不過是小時候,在過年的時候會遭遇,然後點點頭說些新年快樂之類的話的东说念主,為什麼非得要且归參加他的婚禮不行呢?我連他叫什麼名字以致還有臉皆不太記得了。
我騙母親說那天公司有事情走不開,拒絕掉了。去了那種场所,我唯惟一種選擇,即是選擇欺騙悉数的东说念主,說我有一個固定的责任,一個象徵融入社會的標誌,然後聽他們討論些股票啦基金啦理財之類的東西,還要裝得很有興趣的樣子。那個樣子實在是太累东说念主了,我往日還在唸書沒辦法從那裡脱逃時,就已經好好地體驗過那種所謂幸福快樂的日子了,好破坏易在大學畢業之後,說個我要去台北找责任的根由,順利脱逃了,我已經盡可能不要再且归那種场所了,怎麼可能還去參加什麼親戚的婚禮,更何況我連個责任皆沒有,房租皆快繳不出來了,哪裡還會有剩餘的錢搭車且归。
我不想戴著那種假裝上進的面具,然後用僵硬的颜料笑著,久而久之,也許連真的要笑的時候,皆會忘了該怎麼笑了也說不定,而况面部的肌肉應該會壞死吧。
我一邊聽著電話那頭已經年過半百的老女东说念主批哩啪啦地說著一堆我懶得去贯通的話一邊想著一些不知说念哪冒出來的問題,我仅仅制式地每隔一陣子,就「嗯」一聲,像是報時器那樣。
「你已經多久沒有回來了,前次你也說有公司有事情,連爺爺的葬禮皆沒回來參加,虧你還是長孫,你這樣子讓媽媽在親戚眼前怎麼說得過去…」母親在電話的那一頭長篇大論的衔恨,我也只可暗昧她說不好兴致,公司真的有事情沒辦法請假,或是最近真的很忙之類的。
好看這種東西到底是誰發明的?我一面聽著母親的衔恨,一面想著這個問題。電話的聽筒就像是收音機的喇叭,不斷地會有聲音傳出來,我把手機放在桌上,然後盯著它發呆。
「喂、喂、你有沒有在聽啊,每次跟你說話皆像跟木頭講話一樣,一點反應皆沒有…」
「好啦,就先這樣了啦。不错的話,我盡量啦,就先這樣了,掰掰。」電話的那一頭母親還在說著「你一定要想辦法給我回…」的時候,我就径直把電話掛上了。
我開始填寫著那張空缺的履歷表,感覺我是一個超市的罐頭正在幫我方貼上標價和灵验期限,填上商品的資料,準備放在架子上給別东说念主挑選。那我應該是将近過期的罐頭吧,约略唯独笨蛋才會從架子上選中我這個污点品吧。
3
「左心室瓣膜閉鎖不全」
玲已經搬來一個禮拜了。她總是在中午過後才會開始出沒。她大大的眼睛總是一副充滿活泼的活力的樣子。玲就算不畫妝的時候,皮膚也真的是白到有點嚇东说念主,感覺上约略有好幾個月的時間沒有曬過太陽了。也許是她皮膚太白的關係吧,讓我很難沒有看重到她臉上在围聚鼻子,在顴骨的位置上的斑点。她的斑点讓我猜想燒餅上的白芝麻。
鬼父在线玲租的房間就在我租的房間樓下,我們偶爾會在樓梯口遭遇,一開始遭遇只會彼此點個頭打個呼叫。
那天晚上,又在樓梯間遭遇玲。
「嘿,今天我休假唷!我肚子好餓喔,全部吃個飯吧!你應該還沒吃吧?」玲看到我,就跑了過來。
「喔」,我修起。看一看手錶,也將近八點了。
我們在隔壁尋找不错當作念晚餐的目標,最後還是放棄了。
「這隔壁連一家像樣的店皆沒有。」我說。
「是啊,好餓喔好餓喔好餓喔好餓喔……」玲像是鐘擺一樣點著頭說,她發出的聲音有如經文一般刺痛著我的耳膜。
我們回到玲的房間,她弄了一些她說是「義大利麵」的奇怪的麵條,說穿了不過是把麵丟到鍋子裡,等水煮開了之後,再把麵撈起來放到盤子裡,最後淋上調理包。到底是誰說黃黃的圓柱狀麵條加上紅紅的肉醬就叫作念義大利麵的啊,简直搞不懂,這東西跟義大利又有什麼關係,義大利东说念主真的會喜歡吃這種東西嗎?看著目下這盤「義大利麵」我的腦中一直出現奇奇怪怪的問題。
「嘿,不要發呆,趕快吃吧!」玲說,「否则等等冷了就不好意思味了。」現在想起來那盤麵就算是熱呼呼的吃起來實在是不怎麼樣。
「呼~吃得好飽!」玲說著就躺平在床上,她的眼睛好像是不错看到太空一般看著天花板,我注視著她那雙看似柔軟且毫無防備的乳房,注視著,開始幻想…。
我的雙手遊走在她那對好意思好的乳房上,然後開始接吻,那種柔軟的觸感會隨著我的血液傳遍到全身险峻,再來我就進入了她的身體。
我看到玲左邊的胸口上,有一说念約三公分左右平整的疤痕,整齊地像是貼上去的一樣。
「這是什麼?」我一邊親吻著她的乳房一邊問,「這是手術的痕跡。其實我是东说念主造东说念主,在心臟裡裝了電池。」我罢手動作,抬頭看著她,玲繼續用平板的語調說。
「電池必須七年更換一次,如果东说念主造东说念主的電池用收场沒有更換新的電池的話,就會死掉了噢。」說到「死掉了」的時候,玲還把頭轉到另一邊,閉上眼睛假裝死掉了。
「喔、真酷!」我用耳朵貼著她的胸口,「但是你還有心跳啊!」我說。
「當然有心跳啊,心跳沒了的話,东说念主就會真的死掉了噢!」
不知说念從什麼時候開始,當一個女东说念主說她有心臟病的時候,就會覺得她有一種特別的魔力。真不知说念到底是我真的喜歡有病的女东说念主,或者根蒂即是我有病。
「你有心臟病嗎?」我背對著躺在床上的玲,問說。
「沒有啊。你幹嘛斯须問這個問題?」玲坐起身來,搖搖頭,一臉猜疑的看著我。
「喔。沒事。隨便問問。」
简直可惜。
4
如果沒有戰爭和貧窮的話白虎 自慰,东说念主要為了什麼而活下去呢。電視上的新聞主播正經八百的播報著新聞,我看著女主播的臉就猜想中秋節吃剩的月餅,這個傢伙一定沒有心臟病吧!因為她真的是一點引诱力皆沒有呢,難怪内行皆越來越不愛看新聞了。
早上全部來頭就像是宿醉一般地难熬著,我反射性地用劲的抓了抓我的頭,然後敲一敲,就像是老舊的電視機在将近壞掉的時候,會拍打幾下的那種感覺。打開桌上的菸盒之後才發現又空了,昨天寫到一半的履歷表上還洒落著一些煙灰。桌子上吃完的泡麵碗裡面還有兩三根菸蒂,兩種滋味搀和再全部酿成一種令东说念主難以隐忍具有強烈衝擊性的噁心的滋味。
玲已经像一個嬰兒一般在我身旁酣睡著。
我提起在床邊的寶特瓶,喝了幾涎水,去樓下的便利商店買了一份報紙,一包萬寶路淡菸,一瓶生涯綠。店員看來約莫三十來歲,兩夾微微凹下,视力看似有神卻有些缺乏,「我要一包Marlboro Light、一包Marlboro Light、Marlboro Light……」我重複了好幾遍,Marlboro Light這個單字似乎變成一说念語波,朝那店員射了過去,他才好像被东说念主打了一下頭,頓然回過神來。
「喔,Marlboro Light一包。」他一邊重複我的話,一邊從後面的架子上拿下來我要的菸。然後拿著那包菸在掃描條碼的機器前晃來晃去,然後「嗶」的一聲,收銀台上方的螢幕顯示出香菸的金額,我把一個金色五十元的硬幣加上兩個十元硬幣疊在全部交給店員,結了帳,店員把發票交給我,我習慣性地將發票對折,然後放進牛仔褲右邊的口袋裡。
回到房間,電視新聞的標題寫著「今天早上在基隆外海漁民在進行作業的時候,昭着發現一具被裝在油桶內的女性屍體,年紀約在二十歲左右,身上無明顯外傷…」新聞的畫面停留在基隆港內船隻和东说念主員忙活的情形。畫面四周的跑馬燈像是馬路上川流抑遏的車潮,不停地移動著,令东说念主感到相當混亂。新聞的畫面並沒有出現女性的屍體或是油桶之類的東西,但是我的大腦就好像被強迫想像著女性屍體和油桶,就如同靈異節经营來邊說著鬼故事的時候,大腦领受到那些語波,就會自動將它們組成影像,统统沒有辦法收尾。它似乎是径直對我的大腦下令,跳過了想考,如同反射性的動作那樣。
「晨安」玲在床上坐起身來,伸了伸懶腰,揉了揉眼睛說。
「早」我坐在床沿,手裡拿著遙控器一直不停地轉著台,雖然視線是盯著電視看,但是统统沒有看重正在播著什麼節目,背對著玲說。
玲移動到床邊,眼睛四處張望。
「那是什麼?」玲瞇著眼睛,用手指了指我櫃子上一張用沾滿灰塵的相框裝起來的相片。
「小學時候的合照。」
「小學哪,好久往日了呢。」玲點點頭,眼睛进取飄,下巴微微地抬起,彷彿猜想往日的什麼事情。
「简直懷念哪!」
那張像片有點泛黃的樣子,記憶在腦海裡消亡,透過相片來填補的記憶皆是被想像給搀和過的,越來越不真實,我皆已經分不清哪個是真實的哪個是想像良友。
玲從櫃子上拿下來我小學一年級時去東京迪士尼樂園所買的卡通造型的老鼠的布偶,它看起來已經有點破舊了,不過玲已经拿著它玩起了一东说念主分飾二角的遊戲,在一旁自言自語。我在填寫著我那份未完成的履歷表,什麼自我介紹,學歷,經歷等等……,填收场以後我我方看了看,覺得简直個垃圾,就揉一揉扔進垃圾桶裡去了。
「他叫什麼名字?」玲手上拿著布偶問我。
「沒驰名字。」
「那就叫你梅洛斯好了。」玲對著我的布偶說。
「喂、不要隨便幫他取奇怪的名字好不好。」
「你好,我是小玲…」玲開始跟梅洛斯說話。
……玲和布偶對話的聲音统统沒有進入我的耳朵,我唯独看到她的嘴巴好像一直在動著,宛如電視機被切到靜音的那樣子。過了一會,玲才又轉過頭來。
開關才又打開了。
「梅洛斯說他決定以後要跟著我了。他說你對他太壞了唷,他要拋棄你了。」
「嘿、他怎麼可能會說話,你白癡啊。」斯须有一股衝動想用手從她的後腦朝上巴下去,要不是她夠可愛的話。
「真的,他悄悄在耳邊跟我說的。」玲操控著布偶像我點著頭,然後用卡通的聲音幫布偶配音說「你這個大壞蛋。」說著說著,她又繼續和梅洛斯進行自言自語式的對話。
5
「不错給我一根菸嗎?」
晚上十點多的時候,我從便利商店門口走出來,遭遇了一個看起來像是流浪漢的东说念主跟我說。
我沒有回話,從口袋裡拿出那一包新買來的香煙,打開之後給了他一根,並且幫他點火。他的臉上還有手上皆看起來黑黑髒髒的,穿着也不知说念穿了多深刻,上头還破了幾個大小不一的洞,頭髮像是長了蜘蛛網一般雜亂地生長著。
他抽著菸走了幾步,便隨意地在地上坐了下來。看著他的樣子,我斯须有一種很羨慕他的感覺,羨慕他的解放。他轉過頭來看著我看著他,然後又站起身來,一步一步搖搖晃晃地消亡在我的目下。
他當時轉過頭來看著我的那個视力,我一輩子皆忘不了。我彷彿不错從他的瞳孔裡看見我我方,他的冷冷的视力把我釘在原地,然後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十一點,我到公園的時候,玲已經在那裡等了,玲看到我便誇張的揮手叫我過去。
「我看得到妳啦!整個公園就唯独妳一個东说念主良友。」
「怕你沒看到我嘛。欸,你看你看。」玲說著說著,從包包裡拿出了一把車鑰匙,「給你。」
「怎麼會有這個?」
「我不會開車喔,是以你要負責開車。」玲统统沒有策画修起我的問題,說完,用手指了停在公園旁邊的一輛白色小轎車,「你看你看,就在那裡,我們走吧。」
「欸、等一下第一下,我沒有駕照喔。」
「有什麼關係,就當作是打電動那樣就好了啊!」
「好危險的感覺喔。」
「自在自在,我皆不怕了。」
「即是你說不怕,我才更怕啊!」
「哎呀哎呀,先上車再說。」玲在我背後一邊說,一邊推著我往停車的场所走去。
第一次坐到駕駛座上,周圍一堆不知说念該怎麼使用的機關,我想,如果給我一個PS2的搖桿,應該會比較知说念該怎麼辦吧。我把車輛發動,動了動駕駛座旁邊的排檔桿,打到D檔,車子開始緩緩移動,我是踩了踩油門,一不防御就往前边那輛車的屁股上給撞了下去,然後那輛銀色的車子的警報器開始高歌。
我腦海中斯须閃過往日玩過的一款叫作念「俠盜獵車手」的遊戲,當主角岂论是偷來還是搶來的車被玩家撞的差未几将近爆炸的時候,只须趕快跳下車,然後去開別的車就好了。不過遊戲歸遊戲,當我從駕駛座看著那部被我撞凹一個洞的車的屁股時,我只想趕快逃離現場,沒有駕照,也不知说念車是哪來的,如果被發現的話,應該會格外的麻煩吧,我一邊這麼想一邊一是踩著油門,把那台車硬生生地擠開,然後逃遁。
逃啊!
坐在一旁的玲仅仅一直不斷地笑著說,「你的技術好爛喔!」或是「你怎麼那麼遜啊」之類的話。
我將不知说念是偷來還是騙來的車開上了夜晚的高速公路。
南下的車说念如同這一天的夜晚一般安靜著,從擋風玻璃後面看過去,遠處唯独幾點微微的紅光。
玲打開它的淺藍色背包,拿出我的那隻布偶在手上把玩。
「嘿,你看你看,梅洛斯也來囉。」
「喂,你怎麼把這種東西也帶出來了啊。」
「我是梅洛斯,不是『這種東西』唷!」玲用布偶帶著白色手套的手指著我,然後用卡通音說著。
「管他是梅洛斯還是可爾必想,重點是你怎麼沒跟我說就我方把它拿走了!」我對於布偶的脚色上演遊戲有點感到無趣了。
「有什麼關係,反恰是他我方說要跟著我的。」玲轉過頭來,用那種理直氣壯的放荡口氣說著,「而况把梅洛斯一個东说念主留在家的話,他也太可憐了吧!」
然後轉過去對著手上的布偶說,「你說對不對?」玲邊說邊對著布偶點點頭。
「嗯,對啊對啊。」玲接著用卡通音回應我方的問題。
「一個东说念主被遺棄的話會很難過喔。」玲的眼睛盯著布偶像是跟我方說話地說著。
「什麼跟什麼啊……」我實在是有點不耐煩。
「一個东说念主被遺棄在黑漆漆屋子裡的話一定會很難過喔。」玲的語氣變得和普通不同,聲音越講越小聲。那種感覺她是在說給她我方聽的。我覺得有點詭異。
「嗯好啦好啦,我知说念了我知说念了。」我趕緊說著,因為我從來沒遇過玲有這種反應,嚇了我一大跳。我张开端想摸摸她的頭,像抚慰小孩子那樣的抚慰她,但是我猶豫了。
「一個东说念主被遺棄在黑漆漆屋子裡的話一定會很難過的…會很傷心的喔。」從玲的聲音不错感覺到一種悲傷的結晶。像聽見把十元硬幣投到一個裝了水的玻璃杯裡,硬幣敲到玻璃杯的底部時所發出來的聲音那種感覺。「真的會很難過喔…」玲不斷很小聲地重覆著這句話。
「好啦,不要哭了。」我不知说念應該要說什麼。
「真的…」玲的語氣很狭窄,混雜一些鼻音。
「好啦,不要哭了不要哭了,笑一個笑一個。」我不得不分心轉過頭去抚慰她,一直用眼角的餘光看重玲的一舉一動,好幾次皆差點撞到高速公路的中央分隔島。
「我沒有哭,真的。」玲哭泣的語氣,彷彿一個稚氣的小孩子般倔強的脾氣。
車內的光線不足,加上我又是用餘光觀察著玲,我沒有辦法確定她到底是不是真的哭了。
「沒關係,你還有梅洛斯啊!」我試圖讓她轉移看重力,把話題再度丟回到梅洛斯的身上。
「不要…」玲低著頭,用很微小的音量說著。
「什麼?」由於玲的聲音很小,我聽不了了。
「不要丟下我一個东说念主。」
「不會啦,絕對。」我刻意用堅定著語氣說著,雖然我不知说念是哪一天,但是總有那麼一天,玲會從我的身邊消亡,我的心裡有一個聲音這麼告訴著我,我必須要紧紧地將她的臉記在我的腦海裡,但同時又得儘量不讓她在我心目中佔去太大的份量。
我很矛盾。
我想起了大學時代,下課的時候,總有那麼些時候,放學之後,每個东说念主打工的打工,和一又友相約逛街的逛街,在我將桌上的筆記本與課本準備收進書包,然後提起書包準備和同學說再見的時候。原來内行皆早皆已經走了。像是教室裡被安裝了定時炸彈,隨後就要爆炸了一樣,只剩我一個东说念主站在空盪盪的教室裡,那種感覺宛如街頭的流浪狗在翻完路邊的垃圾桶,淡然地看著無东说念主的巷说念。
那種感覺並不是被排擠,而是很自有关词然酿成的。就像小時候玩的大風吹的遊戲一樣,那個沒有佔到位子的东说念主。因為位子永遠比實際的东说念主數要少一個,而我則是那個多餘的东说念主。
「答應我。」玲斯须跟我說。
「答應你什麼?」
「答應我,不會丟下我一個东说念主。」
「我答應你。」
「真的?」
「嗯。」
「那打勾勾。」玲伸出她的右手的小指,比出一個六的手勢。
「嗯。」我用我的小指勾住他的小指,緊緊的。
「那約好了,不許賴皮喔。」說完,玲才又笑了。
我简直虛偽。
6
日间,海邊的風勢異常的強勁,無东说念主的海灘看起來格外的寂寞,在海面上灰濛濛的一派。沿著濱海公路過來,來往的車輛相當珍稀,大皆仅仅經過,並沒有停驻來的兴致。在我們到達的時候,遠遠地看見有另一輛紅色的房車不知说念多久往日就已經停在那了,但是隔壁皆沒有看到东说念主影。從車身的烤漆已經褪了色看來,约略亦然一部滿老舊的車了吧。
我們把車停在路邊,下車在海灘上散播,遠遠的有一塊比較大的岩石,呈現玄色的名义,稀薄落疏地長了一些青苔。太空很藍,沒有什麼雲,有一點霧霧的感覺,我和玲並肩走著,她穿著灰色的大衣,把雙手插在口袋裡,看著地上走著。
「砰」。從遠遠地傳來一聲像鞭炮的聲響,悶悶的,就像把鞭炮放在棉被裡然後引爆的那種聲音。隔了幾秒,同樣的聲音又再來了一次。
玲停驻腳步,抬起頭來像是自言自語式地說「這個時候誰會放鞭炮啊?」「剛剛的聲音你有聽到嗎?」玲轉過頭來問我。
「嗯,有啊。」
「那是什麼聲音啊?」
「不知说念耶。也許是槍聲喔。」
玲沒有回話,縮著身體靠著我,我們繼續走,過了十幾分鐘,繞過了剛剛看到的那塊遍及的岩石,到它的另一面。
有兩個东说念主或著說是兩具屍體躺在那邊,看起來像是一對夫婦。兩东说念主看起來年紀差未几,皆是中年东说念主,女的穿著米色的夾克,以心臟的位置為起點,流出普遍的血,在夾克的左半邊暈了開來,她呈現側坐的樣子,頭靠在岩石上,像是睡著了一樣,滴在沙灘上的血,變成一整塊的玄色。
第一次親眼看到死东说念主。
另一個男的穿著黑西裝,呈現「ㄑ」字型側倒在地上,頭上像是被打了一個洞,從頭另一測流出來的血和不解液體皆混在全部,被沙灘上的沙子給招揽了。他們兩东说念主為一個共通點即是颜料皆很安靜,像是睡著了。玄色的手槍落在男的胸前。
「他們…死掉了嗎?」玲背對著屍體,有點緊張得問我。
「看樣子應該是吧。」
「我們快走啦。」
「无须怕啦,又不是我們殺死他們的。」
「但是很噁……」
「你等我一下。」我跑過去那兩個應該是屍體的那裡,從男的西裝口袋裡拿出皮夾,打開一看,裡面厚厚一疊千元大鈔,少說也有個一萬多塊錢。玲很緊張的看著四周。如果我把錢拿走的話,约略這幾個月的房租就有著落了。
「你在幹麻啦,快點走了啦。」玲從背後拉扯著我的外衣。
我把鈔票一張一張像摺紙錢那樣摺起來,堆疊在地上。然後拿了其中的一張,準備點火。海邊的風很亂,我用打火機點了許久,才好破坏易點了起來那張鈔票。我把著了火的鈔票放在其餘鈔票當中,像是扩张一般,火苗就像是某種病毒一樣,以火焰的样式在鈔票間傳遞著。一張著了火的鈔票,像是奔走著要逃離火災現場似的,被風吹著,飛離了那火場。燃燒著的鈔票並沒有熊熊的火焰,反倒是像風中的殘燭。
「我們走吧。」我站了起來跟玲說。
在走回到車子之前,我們皆沒有說話。
「我們不報警嗎!」玲瞪大眼睛看著我。
「我最討厭考核了。」
回到車子上,廣播正在播著小泉本日子的「我是偶像」。我很喜歡這首歌,這首歌就充滿著八零年代的那種氣味,一股令东说念主懷念的滋味,隨著歌聲飄散出來一般。八零年代,總覺得未來的一切充滿但愿,總以為未來是好意思好的。輕快的節奏,身體就像有了意識一般我方跟著節奏打球拍。
我們在路邊找到了一個投幣式公用電話,外觀看起來已經格外老舊了,在退幣口的场所的金屬片。即是用手指推開然後伸進去拿出零錢的场所已經生鏽了,一點一點的鏽就好像長在金屬名义上的皮膚病,摸起來挺不清闲的。
玲提起來那個藍綠色的話筒,話筒上塑膠的名义的污垢像是蓝本就存在的花紋一樣,融入了整台老舊的公用電話機。讓东说念主不由得覺得内行電話本來就應該是要舊舊髒髒的,以致懷疑它剛裝上的時候即是這樣子的。
玲左手拿著聽筒,用右手食指按下「1、1、0、」然後用手抓住鼻子,等著電話接通。
「在海邊那邊好像有兩具屍體唷!」玲抓著鼻子用格外怪異的聲音赶紧的說完,匆忙把電話掛上。然後呼地鬆了一口氣。「好緊張喔。」玲跟我說,「感覺心臟皆快跳出來了。」玲把手放在胸口的场所,好像真的怕心臟會跳出來似的按著心臟的位置。玲笑笑地看著我,她的颜料好像是在遊樂園裡,剛坐完某個驚險刺激的遊樂設施。
7
回到台北以後,我和玲,誰也沒有再提起過那天在海邊所看到的事情。
這天,是前後兩波寒流夾擊的空檔,難得的晴天氣。
兩個禮拜之前,是玲的诞辰,亦然我最後一次看到玲。
「嘿,你知不知说念今天是什麼日子?」那天晚上十點三十九分,她在電話裡這麼問我。
「禮拜二…樂透開獎啊,怎麼?你中樂透了喔?」
「不是啦,你憨包喔。今天但是我诞辰噢。」
「喔,诞辰快樂。」
「我想吃蛋糕。诞辰即是應該要吃蛋糕。快點,請我吃蛋糕,我诞辰耶。」
我們在一家二十四小時的咖啡店裡點了兩杯咖啡和兩塊蛋糕,沒有蠟燭,沒有诞辰快樂歌,沒有熱鬧的诞辰派對,唯独代替蠟燭功能的打火機。
「許一個願吧。」我跟玲說。我在玲的對面看著玲認真的閉起眼睛許願的颜料,我不知说念她許了什麼願,也不知说念她的願望到底有沒有實現。我只記得在玲的眼睛裡,我看到的是一種接近玻璃彈珠的光澤,卻看不到我我方。
從那天以後,我再也沒有在樓梯間遭遇過玲。一個禮拜前,我開始刻意每天經過他房門口,偶爾敲敲門,得到的皆仅仅一陣無聲。打她的手機也皆沒有回應。
我開始不住地想像。
一早,我到玲的門口,敲了許久的門皆沒有回應。我想可能是出去了吧,或著是還在睡,以致是被殺害了也說不一定。當我敲了門皆沒有回應正準備離開時,背後傳來一個聲音。
「你是玲的一又友嗎?」我轉過頭去,是一個年紀約三十五歲左右的女子,穿著米白色的套裝,妝化得很濃,瘦瘦小小的身軀,頭髮剪得短短的,彷彿大笑粉底就會芜乱一般的臉,她用那種臉部肌肉似乎已經僵硬令东说念主感到背脊發涼的笑貌看著我。
「嗯,是啊。你是?」
「喔,不好兴致,我忘了自我介紹了。我是玲的姐姐。」她說著並遞了一張柬帖給我。柬帖看起來相當地普通,白色的底印著玄色的字,就像隨處可見那種拿了之後再也不會去看重過的那種柬帖。
「姐姐?」
「其實也不是着实的姐姐,仅仅從小全部在孤兒院長大罷了。」自稱是玲的姐姐的女子說。
孤兒院。我從來沒有益識到這件事情,對於玲的過去的生涯一無所知。
「喔喔,那你今天是來?」我下意識地點點頭,然後問。
「我是來找玲的。但是我連續來了好幾天皆沒有东说念主在,就想在這邊等等看有沒有他一又友不错幫我找到她…」
「我也已經好幾天沒看到她了。那你找他有什麼事嗎?過幾天說不定她回來之後,我不错幫你轉告她。」
「是這樣子的,之前警方示知我們,玲的父母過世了。聽說好像是自殺的樣子。但是我們一直聯絡不上她,是以我才挑升過來一回,沒猜想還是找不到她的东说念主。你知不知说念她有可能會去哪裡呢?」
自殺。我不由得想起海邊那對安祥的屍體。
「這個我就不曉得了,不過如果我有看到她,我會幫你轉告她的。」
「那就麻煩你了。有事的話,就打柬帖上的那支電話找我就不错了。我姓鄭,鄭见效的鄭。」說完,自稱是玲的姐姐的女子和我點點頭之後便離開了。
中午,從巷口的便利商店買完東西,回到公寓,我又去敲了敲玲的房門,已经沒有东说念主應門,我有著不好的預感,割腕或是上吊以致是吞安眠藥等等畫面在我腦中不住地閃過。我使勁全力撞著門,我越是用劲地撞著門,想像的畫面便越是浮现,以致確信在這扇門的後面,真的有一具屍體。
我想起了年幼時,在夜市裡走失的气象。在發現迷途的同時,寰宇彷彿全變了一個樣,恐懼被無限放大,扩张到全身的每一個細胞,我不由得開始狭小,每跨出一步,就好像會堕入另一個未知的寰宇,而再也回不去蓝本的這個寰宇了。那種慌亂的恐懼感,就像潛藏在基因裡,一但被喚醒,便會產生連鎖反應。在那個時候,悉数的东说念主事物皆讓东说念主感到異常的忽视,連吸入肺部的空氣皆會讓东说念主冷得發抖。
終於,門被撞開了。
空盪盪的房間,什麼也沒有,我一個东说念主呆呆地站在空無一物的房間裡,我看著衣櫃上掛著的全身鏡裡映出我的樣子,我想起了那個流浪漢的视力。
我以為,我的生命就在這個時間點上,以時鐘的電池耗盡般的模式,罢手前進。
8
從那以後,每當我遭遇那個流浪漢的時候,我皆會給他一根菸,並且幫他點火,他每次皆是始終如一那樣搖搖晃晃地抽著菸,消亡在我的視線裡。
玲那樣毫無預警地進入我的生命,就如同她那樣毫無預警地從我的生命裡消亡。有時我以致懷疑她是否真的存在過我的生涯裡,或者她仅仅我一個被誤認的夢良友。
玲消亡之後,為了彌補她在我心情留住的空缺,我開始到處打工,街上發傳單的、發面紙的、或是幫东说念主家賣毒品的、當應召站的馬伕等等,只如果能要每天看到不同的东说念主的责任,我皆作念,只不過是為了尋找玲的影子。
仅仅藉口罷了。
我試著閱讀著每一張從我目下晃過的臉孔,不斷地。
我拿了一張衛生紙把相框上的灰塵仔細地擦抹乾淨,看著那張小學四年級的全班合照,我又看重到了前排的那個女孩。我把那張相片抽出來,換上了那張在德國的國家公園的丛林裡拍的像片。那張像片是一條滿是樹葉的步说念,兩旁的樹木高得遮住了大部分的陽光,唯独從葉縫當中透進來一些光線,日光顯得和緩,中間的路看不到盡頭。
我記得在那國家公園的丛林的時候,是夏天,空氣格外新鮮,因為是在丛林裡,是以即使太陽很大,也不會覺得炎熱。沿著漫長的步说念走,踩過地上的枯葉,在抬頭的瞬間,還曾經錯以為這條路沒有盡頭。
櫃子上梅洛斯蓝本所在的位置,以灰塵的厚度的深淺,還隱隱約約不错看得出蓝本的痕跡,不過已經很淡了。我將那張從像框抽出的像片用打火機點著,放在菸灰缸上任它我方燃燒殆盡,像片上的每一張臉皆漸漸被诬告,如同記憶被想像诬告的进度,終至無法辨識。
這個寰宇上,真的有天国嗎?
白虎 自慰